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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雪】(二)


  二:76年的一天,我记得应该是夏天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上小学,快毕
  业了。有一天放学,我和同学在老庙口的大槐树下跳皮筋。一条辣虫掉我手臂上,
  我忍着痛回家上药。院子门锁着,我以为母亲还没下班,就自己开门进了院子。
  走进堂门,就听见东房里传出哼哧哼哧的喘息声,那种喘息声我是记忆很深刻的,
  因为许多夜晚,父亲和母亲在床上打架就是那种声音。我那时虽小,却多少懵懂
  的懂得了一些男女间的事情,大人们常开玩笑,问我有没有看见爸妈在床上打架,
  一般我都会满脸通红的走开,避而不答。所以,这熟悉的粗鲁的喘息声,一下子
  又让我面红耳赤。我一边恼着父母不检点,大白天的就在床头打架,一边又按捺
  不住好奇,想一探究竟,所谓男女打架,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偷偷的潜到院里东房的窗台前。窗台帘布拉着,遮蔽了大半的光影,
  却左角留着一线缝隙,正好能一探究竟。我把脸凑过去,屏住呼吸,放轻声音,
  聚焦目光看去,只见两条白花花的肉虫在床上翻来覆去,因为天热的缘故,一串
  串的汗珠从白皙的身子上顺着皮肤滑落到床上,把原本清凉的草席湿的大块大块
  的水渍。母亲的声音就那么压抑着低吼了出来,随即转为长长的呻吟。那断断续
  续的喘息声夹杂着女人抑制不住的叫声,我的脸瞬间就通红了!我本打算转身离
  开,可就在要转头的瞬间,看见压在母亲身上的那个男人的脸,却并不是我的爸
  爸,而是公社的李主任。我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强忍之下,才用手掌捂住嘴,
  转身飞奔出去,不让自己的羞辱和震惊叫出声来!
  那天,我在抑制不住的满脸泪水下,一个人跑到下坊村去找砚秋,我没回家,
  直接睡在了砚秋的草房子里。
  砚秋和我们家的关系是到我上高中的时候才理清楚的。砚秋的祖上和我母亲
  家有旧故,公公参加革命的时候,打渡江战役,接头的人就是我的外公。砚秋一
  家定居上海后,虽然因为工作忙,从来没有回老家探过亲,可是外公在母亲年轻
  的时候,曾带着母亲去过上海,拜访过砚秋家几次。还送过那么几次乡下的土产。
  那个时代的人单纯而又复杂。砚秋的父亲在大动乱期间出了问题,连带到外公也
  受到了牵连。却不想母亲大义灭亲,主动向革委会揭发外公所谓的罪状,结果外
  公投了湖。母亲却在革委会的李主任赏识下,一路扶摇直上的做到了公社党委委
  员,妇女主任。多可笑!
  我至今弄不明白母亲怎么有脸接纳砚秋的,更不知道砚秋下放插队的时候为
  什么选择回方湾镇。反正,在那个混乱而单纯的年代,我的童年就在砚秋的陪伴
  和教导下无声无息的度过了。
  那次偷看到母亲偷人,我是第一次没回家,第二天是砚秋送我回去的。后来
  我就习惯了一个人去他那儿,听他讲故事,听他说外面的世界,听他说很多很多
  我从没听过的事情。那时候他在我的眼里,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是那样的独一无
  二,我很庆幸,在我的童年,有那样一个亲和的大哥哥陪着我度过懵懂的岁月!
  我知道懵懂的岁月总是要过去的,可是却不知道它结束的那样匆忙,而随之
  而来的变化却又那样仓促和混乱。
  1978年,大动乱结束了。我也开始发育,开始长大了。于是少女的种种
  情素,也在不经意间悄然来到我的心头,而一抹挥之不去的身影,却在不经意间
  占据了我的心海。可是,他是城里人啊,还是上海人呢!知青们已经开始返乡,
  砚秋的父亲,据母亲说也正开始着手平反调查。他,要回去了!
  我替他高兴,又忐忑不安的担心着他什么时候离开,从此不再回来。就在这
  样的忐忑和纠结中,我抑制不住的想他,于是放学就搭了辆牛车去了下坊。
  见到他的时候,陈大牙正在他院子里跟他说些什么,我也不听,和他点了个
  头,进了他屋里,只见一捆一捆的书都用草绳给扎好了堆在一角,衣服也凌乱的
  散在草床上等着收拾,他是要走了么?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随即一阵刺痛袭
  来,我抱着书包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满满的落寂。
  他和陈大牙说完话,走进屋里,看见我坐在地上。眼镜转了转,知道了我的
  心思,也不说话,伸手就来扶我,却在手抄到我的屁股时,触电似的又拿开了。
  「润芸,你……」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能感觉到屁股湿了,不是尿裤子,所以我知道,我的
  第一次月信来了。我飞快的直起身来转到里屋,放下帘子,跟他说:「哥,你拿
  条裤兜来我穿。」
  他半晌没有答话,我奇怪他在做什么,掀开帘子的一角,从缝里看他正拿了
  把剪刀在剪他从上海带来的一条一直不舍得用的棉毛巾,他把毛巾剪成半掌宽的
  一块块布条,随手比划着,感觉差不多,才从衣篓里又拿出一条同样棉质的内裤
  来。
  我红着脸接过他的内裤和棉条。他还真舍得,那时候的棉料衣物可不是便宜
  的东西,有布票也难买到的,何况是做工那么好的呢?
  出来后,他主动跟我讲了他的打算,他是盘算着离开下坊了。上海有返城指
  标,他托亲戚和朋友打听过,条件符合。所以,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走了。
  我不记得那时候我听了他的那些话是什么滋味了。和他在院里的草堆旁边一
  直说到满天星光,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鬼使神差的一扭头吻上了他。那
  年我才13岁。爱情的魔力冲昏了我的头脑,我照着在母亲床头偷看的《少女之
  心》里写的,把舌头挤进他的嘴里,贪婪的吮吸着他的唇,他的齿,他的舌,他
  那杂着淡淡烟味的口腔在一刹那间让我沉醉。
  许久,在他目瞪口呆,已近大脑休克的状态里,我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用
  力的一把推开他,独自一个人跑回了方湾……